觸不到的戀人

一

最近，我老是莫名在流淚，眼睛看周身的事物感覺灰蒙蒙的，整個人兒像是被無形的網罩住一樣，渾身不自在。2006年底的那次車禍，我把摩托車摔了個粉碎，不僅前尾、內箱、后邊軌、后邊護條和尾燈中段在內的零配件統(tǒng)統(tǒng)需要更新?lián)Q代，我也“有幸”地坐上了120傷病急救車，被送進了市第八人民醫(yī)院，洋參膠囊、活血止痛膠囊等藥物嘗了個遍……每次想起這段不堪回首的經歷，我仍然有心理陰影。

在黃工的精心安排之下，我利用補休的時間前往賀州姑婆山進行三日游，打算在那里編織一段童話般的愛情故事。替我開車的是吳司機，因為車技嫻熟，同行們都尊稱他作六哥。據他自己介紹，打他還是個小伙子時就開始替黃工開車了。黃工在業(yè)界是一位風云人物，是因為要報考一級建造師來我們中心培訓，我正好是項目的負責人，遂很快結識了。黃工有一個待嫁閨中的外甥女叫阿蘭，在梧州市紅十字會醫(yī)院當護士，知道我還沒有女朋友時，就想撮合我們在一起。正好當時阿蘭在賀州喝親戚的滿月酒，而賀州的姑婆山是令人向往的旅游勝地，于是黃工派六哥開他的“藍鳥”護送我出游。

六哥見多識廣，講話風趣幽默，一路上高談闊論，讓我非常愜意。因為我和六哥對路況都不熟悉，每當要到岔路口的時候，我就發(fā)短信向阿蘭求助，讓她充當起我們的馬路天使。途徑梧州市區(qū)，我們接阿蘭的表姐阿華一同上路，讓她和我們一起去游玩姑婆山。在車上我了解到，阿華是專職做“簡”式服裝生意的，而且她們的公司在梧州市初具規(guī)模?！昂啞?，女性服飾品牌，簡單卻精致，很受白領MM的青睞。當我們即將駛進賀州市區(qū)時，阿蘭告訴我，她已經在汽車總站旁開好了房間，并和她的堂哥阿海在那里恭迎我的大駕，這讓我的心海泛起了無數的漣漪！

我們一路打聽來到了賀州汽車站。當我從后座探出頭去的時候，果然發(fā)現(xiàn)門口站有兩個人，一個是梳理著凌亂的卷發(fā)，身穿白色黑斑連衣裙，腳踏一雙紅色長筒靴，流行線裝味十足的女孩子，另一個是倚靠在摩托車旁邊，身材略顯發(fā)福，年紀三十出頭的男人。因為阿蘭曾經在QQ上發(fā)送過她的相片給我看，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了她，所料不錯的話，那個男的便是阿蘭的堂哥阿海了。搖下窗葉，我跟阿蘭打了個照面。在她的指引之下，六哥徑直把車開進了酒店的停車場。因為第二天一大早要去爬山，阿蘭和我沒怎么交談，她幫我們安頓好住房后，就拉上阿華回自己的房間去了。

第二天，阿蘭儼然換成一個可愛而乖巧的女生形象出現(xiàn)在我的面前，這讓我一陣驚艷。因為昨天到達的時間比較晚，我的心思就像空氣中的灰塵一樣，還沒有完全趨于平靜，也沒有仔細端詳眼前的這位小美人呢。阿蘭的皮膚白皙，眉毛頎長，看得出來是一個愛干凈的女人。但是由于護士“三班倒”的工作，加上飲食沒有規(guī)律，她的臉色略顯蒼白，這讓我頓生憐香惜玉之情。

畢竟是第一次見面，阿蘭顯得很文靜，我也找不出什么有趣的話題，起初交流的次數不多。但我們兩人都心照不宣，彼此享受著對方的言談和舉止之間帶來的樂趣。六哥和阿華似乎看出了端倪，一個大談他當司機生涯中碰到的一些韻事，一個則述說她的服裝生意經。我就像放飛的鳥兒，遠離了塵世的紛擾，心情特別舒暢。阿蘭也顯得無拘無束，時不時爆發(fā)出咯咯的笑聲！

我們一行四人沿著市郊的崎嶇山路驅車上山，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姑婆山腳下。在公園大門口，我搶著去買門票，阿蘭說來者是客，務必給她盡地主之誼。我扭不過阿蘭，讓她付錢了，我則主動拎起了行李和食品袋。在情人林，在仙姑廟，在牛頭寨，在“江南水鄉(xiāng)”影視城，凡是有秀麗景色的地方，我們四人都駐足停留，拍攝了不少相片。我們在大草坪欣賞孔雀開屏，在獼猴園買花生喂猴子，到瓦窯沖瀑布去洗腳，還到方家茶園品嘗金嗓子茶葉……山澗里，到處飄蕩著我們爽朗的笑語聲。那天晚上，我們四個人圍在野營燒烤場吃燒烤。臨近深夜，六哥和阿華都睡下了，我和阿蘭仍然意猶未盡呢！

二

愛情就像潘朵拉的盒子，一旦掀開，心情就永難平靜。有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，我和阿蘭彼此之間都有了較為深入地了解。盯著視頻里的阿蘭，又看看相冊里的照片，我發(fā)現(xiàn)阿蘭真的很上鏡，這又陡增了我想追求阿蘭的念頭。在賀州的時候，因為剛接觸還很陌生，我和阿蘭都刻意避免談論一些敏感的話題。但是在QQ里，我可以隨意地打開話匣子了。

阿蘭很想去麗江進行一次浪漫之旅，我告訴她去東北亞布力滑雪場滑雪、觀賞冰雕，到長江三峽去渡輪，或者到香港進行購物游，還有到天涯海角去欣賞海景，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。我知道阿蘭很喜歡吃羅城產的牛肉干，我告訴她除了羅城縣，其它產地的牛肉干別具特色，羅城牛肉干不是世上僅有的美味佳肴，她可以嘗試不同的口味。

阿蘭曾經跟我提起過，她小時候缺乏父愛，父母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吵架，她的心很累，很想找一個踏實的人過日子。以前也有醫(yī)院里的醫(yī)生追求過她，但不久之后又背叛了她，所以她寧肯委曲求全，選擇一個年齡偏大的但會持家的男人賦予她愛的港灣。我嘗試鼓勵阿蘭要增強勇氣，多給自己一個選擇。我告訴阿蘭：如果一個女人，她覺得只有男人可以攀附的話，那么她是很愚昧無知的。一個女人，只有在她擁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理想之后，才意味著獨立和自由！

我以現(xiàn)身說法告訴阿蘭，我在大學里經歷了一段苦澀的愛情，但這段不成熟的愛情變成了我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，至今走向社會了還是形影孤單一個人。平時我騎著摩托車駛在大街上，戴著太陽鏡裝作很酷的模樣，其實內心很不是滋味?！爱斈愎聠文銜肫鹫l？你想不想找個人來陪……”張棟梁的歌曲催人淚下，我多么希望身邊能有一個女孩伴我左右，哪怕是吃一頓飯、喝一杯咖啡也行，好讓我改變把辦公室當臥室，與電腦為伍，假裝工作量很繁重的苦悶的單身生活啊！

這期間，阿蘭和我就像久逢的知己一樣無話不談，我也一直主導著愛情的進程，并對她發(fā)動了猛烈的心理攻勢。在交往中，阿蘭也經常通過QQ給我傳送了許多有趣的魔法表情圖片，還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一些曲折的心意。我知道，其實阿蘭很在意我對她的關懷備至，她的真實意圖是用此法來吸引我對她的注意力。我嘗試著多去了解她內心深處的想法，也為自己的感情更真實地投入，增添更多的砝碼。阿蘭慢慢地祛除了對我的心理防線。沒過多久，她發(fā)來一條短信說，她很高興認識我這么一位敢做敢為、敢愛敢恨的朋友，我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很好。一切隨緣！我知道，這就夠了！我要為我的愛情下注！

然而，自我感覺良好的心情僅僅維持了半個月之后，我開始莫名地擔心起來。有一天晚上，我閑暇無事，便給阿蘭掛了電話：“阿蘭，上南寧來吧，只要你上來，我馬上給你找好的單位?！卑⑻m怯怯地說：“以后你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。他生性多疑，說我傷害了他，如果你纏住我不放的話，他會找你麻煩的?！薄盀槭裁囱健埂睕]等我說完，阿蘭就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。我的心好像被刀子捅了一下，又連撥了幾次號碼，手機總是提示對方沒有應答。在這之前，我略有耳聞，一個廣東佬在追求她。

放下電話，我的心里難受極了。我有一種預感，那個廣東佬一定在阿蘭身旁，又在給她洗腦了。那個男人在外面闖蕩多年，什么事兒沒經歷過，對于阿蘭在情感上的波動他必然覺察得到，他現(xiàn)在肯定在央求阿蘭不要離開他，或許軟硬兼施，或許威逼利誘，無所不用其極呢！

不一會兒，阿蘭發(fā)來一條短信，遺憾地告訴我說：“你人好，心眼也好，只可惜你出現(xiàn)得太晚了，我不想傷害你！”我的陣眩暈。關燈后，我把自己擱置在黑暗的墻角，靜靜地分析了一下：按道理，我比那個廣東佬年輕，比他學歷高，也比他英俊瀟灑（當然是憑空臆想，我壓根兒沒見過他人），而且有一份相對穩(wěn)定的工作，阿蘭沒有理由不喜歡我。但事實是，阿蘭拒絕了我……

三

窗外，夜很靜，明凈的西江水緩緩地流過擁有悠久歷史的梧州市中心，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，那么和諧。阿蘭的三層小樓就坐落在西江邊，他們家人給我安排的臥室正好是能夠眺望西江的三樓。我隔著玻璃遠眺，江對面的路燈凄切暗淡，路面見不到一個人影兒，偶爾有一輛驅動車駛來，但喇叭像裝上了消聲器一樣，熟睡的市民一點兒也不受驚擾。天空中更是寂靜的有點兒可怕，只見有一顆孤星，帶著生命彌留之際的光弧，滑向一個神秘而漫無邊際的星際。其他人都進入夢鄉(xiāng)了，我獨自一個人在屋內踱步。我不會抽煙，怎么度過一個漫漫長夜，我有點兒捉襟見肘。

星期五下午，事先沒有告知阿蘭，我請假跑到了梧州。我給阿蘭的奶奶捎去一盒燕窩補品，給阿蘭的父親買了一條真龍香煙，給阿蘭的母親和她本人提了兩盒羅城產的牛肉干，我想用我的真情融化她的心田。但是當晚，我沒有見到阿蘭，她讓叔叔轉告我說要在單位休息，以便參加第二天早上的醫(yī)學考試，讓我自己照顧自己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叔叔就上工地開推土機去了，阿姨緊跟著也下鄉(xiāng)催信貸去了，家中只留下我和半癱瘓的奶奶兩個人在家。我起床洗漱后，吃了他們留給我的早茶，就坐在二樓的沙發(fā)上，頻頻地轉換電視頻道，等待阿蘭的出現(xiàn)。

正午十分，阿蘭終于回來了，她不停地打哈欠，帶著絲絲倦意。我喜出望外，說道：“回來了！”

阿蘭答非所問：“困死我了，我周末從來沒有這么早起過床。”

幾天不見，阿蘭似乎消瘦了許多，眼神充滿著憂郁，這讓我不由得產生一絲憐憷。從她走進家門的那一刻起，徑直沿著樓梯上二樓，然后從臥室里披一件睡衣出來，我的眼神一刻都不曾離開過她的身體。

阿蘭來到沙發(fā)前面，還沒等屁股落定，就木然地說到：“你真不該來，你為什么要來這里啊？”

我的淚水開始在眼眶里打轉，半跪到她的跟前，不顧男人的自尊與形象，把頭埋進了她的膝蓋。

阿蘭的身體抽搐了一下，眼神填滿了母性的慈愛，清澈而溫柔。她伸出纖細的手指，撫摸著我后腦鑿的鬢發(fā)，強忍地笑了笑，然后一字一頻地說：“我不合適你的，你在南寧完全能找到你的意中人！”

經阿蘭這么一說，我突然感覺自己就像個沒人要的可憐蟲，不是自己在拯救落難的她，而是她在挽救陷入絕境的我。答應陪伴在我身邊的女孩子變卦了，周遭的一切事物于我而言，突然都在傾刻之間變得黯淡起來。我央求阿蘭給我一次機會，哪怕是十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行。

“我想好了，”我說：“你跟我上南寧，工作的事你不用愁！”沉默了半晌，我接著說：“你爸爸媽媽他們，你也不用擔心，等過兩年我積攢了一定的資金，我一同把他們接上去住?！?/span>

阿蘭搖晃著腦袋，無力地說：“不！不可能！我哪兒也不去，我走了他會傷害我家人，以后也會毀了你的?！?/span>

“你怎么那么傻？我怕他干嘛？他有什么好怕的？”我望著阿蘭，忍禁不住失聲裂肺地叫嚷起來。因為我真不敢相信，她一個八四年出生的女孩子，和一個足可以喚作叔叔的男人結合，而一旦產生了代溝，以后的日子該怎么辦??？我不禁為阿蘭的將來憂心忡忡。

“阿蘭，你聽我說，如果你和他在一起，以后會苦了你的?！蔽揖o鎖眉頭，接著說道，“阿蘭，只要你愿意跟我上南寧，我什么都會答應你，賺到的錢全部給你拿，以后我們也會有可愛的孩子，你說好不好？”

阿蘭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絲向往，但是我保證有錢的將來會是多久才能實現(xiàn)，讓她將信將疑。仰或那個廣東佬已經先入為主，不斷地給她灌輸一下負能量，又讓她無比矛盾，

四

我見阿蘭默不做聲，緊接著說道：“男人在這個世界上總有生存的辦法，但是你一個女孩子家，你那么輕信、善良，又容易受傷，我真的對你放心不下，我走后你怎么辦??？”

這句話深深地觸動到了阿蘭的心弦，她慌亂地抬起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巴，強迫自己不要哭出聲音，眼睛望向空中，臉上掛滿了無盡的痛苦。聽到我這么一說，她用眼神投向了我，淚泉還是忍不住沿著臉頰嘀下來。

“別哭了，阿蘭。”我低聲說，感覺自己也被同化了，哽含著淚花，用右手摁住她的肩頭，左手緊緊地抓住她的一只手。

阿蘭倒向我的懷里，喃喃地說道：“你知道么，跟你在一起的時候，我是很快樂的，但是我的心里總是空落落的。我很擔心我的父母，尤其是我的爸爸，他在梧州無依無靠，幾個舅舅都瞧不起他……”

聽到這里，我的內心又充溢著自責。我不禁捫心自問：“這是一個多么孝順的姑娘啊，我怎么忍心拆散她的家庭呢？要知道，愛戀不是一件赴湯蹈火、在所不惜的事情，而應該是一件需要理性、忍讓和智慧的事情。我能給阿蘭帶來真正的幸福嗎？”

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，或許我為了讓阿蘭不再提傷心的往事，我把嘴巴堵住了她的嘴唇。同時，我把她緊緊地摟在懷里，讓她依偎在我身上，不再孤立無助，不再收到煎熬。阿蘭像一顆冰糖一樣，迅速融化了。在我挪身往前的時候，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她順勢幫我把身體壓在她的身上，雙手搭在我的身后。我開始把舌頭伸進她的嘴里，和她來個深情擁吻，同時整個身體向前做俯沖動作。阿蘭一直緊閉著雙眼，默默地享受著這一刻久違的幸福時光。我吻遍了阿蘭的臉蛋、額頭、眼睛和鼻子，一只手順勢往她的胸前蠕動，欲解開她的睡衣紐扣……

突然，阿蘭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。她不停地搖晃著腦袋，潛意識里在說：“不行，不行，我不能對不起他，我不能對不起他！”

我也變得緊張起來，抓著她的手，側臥在她身邊，安慰道：“沒事的，沒事的?！?/span>

可是，阿蘭猛地睜開眼睛，掙脫我爬了起來，奪框而出到斜對面的房間里去了。那陣勢像發(fā)了瘋似地，我擋都擋不住。我起身下床，尾隨在她的身后，追了過去。但是，門鎖上了。

我隔著門呼喊阿蘭的名字：“阿蘭，阿蘭，你開開門，你開開門好嗎？”

阿蘭生氣地說：“我不開，不開，就是不開！”

我討?zhàn)埖溃骸鞍⑻m，求你了，都是我不對，以后我再也不會這樣魯莽了?！?/span>

阿蘭哽咽地說道：“你回南寧吧，我們不要再聯(lián)系了?！?/span>

我拍打著房門，央求道：“不！阿蘭，我喜歡你，我不會離開你的，我要把你帶走，我要把你帶走！”

阿蘭帶著哭腔說：“我不會跟你走的，我不想我的人家受到傷害，還有你受到傷害。你走吧，我再也不想看見你！”

我撲通一聲跪下，用頭撞向門板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：“阿蘭，你錯了，我們誰都不會受到傷害，我會保護你的，我還要帶你的爸爸媽媽上……”

 “啊，你這是干嗎呀？”這是阿姨的聲音，她冷不防出現(xiàn)在樓梯口，猛沖過來把我扶起來。

我尷尬之極無以言表，但我更像是盼到了救星，仿佛眼前阿姨就是我的親娘，我要尋求她的庇護。我像個小孩子遭受了莫大的委屈，轉頭撲進了她的懷里，放聲大哭起來。

“蘭蘭，開門！”阿姨拍打著房門，似乎也動怒了。

這時，房門打開了，阿蘭看見阿姨從天而降，也羞愧難當，囁嚅地問道：“媽，你怎么回來了？”

阿姨扳著臉孔，斥責道：“你還有臉問我？常言說得好：男兒膝下有黃金，你讓他一個大男人向你下跪，你……你這是要把我活活氣死啊你！”

受到母親的斥責，阿蘭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。盡管如此，我們誰都羞于把原委說出來，在這一點上，我和阿蘭又站在一條同盟線上。我偷偷地瞄了她一眼，她正好也看向我，帶著一絲責備，我似乎又萌生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。

經過這次風波，我和阿蘭的關系跌入了谷底。吃晚飯的時候，盡管她表面上對我客客氣氣，但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是縮短了，而是拉長了。這一夜，我?guī)缀鯖]睡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，我想我不能讓來之不易的緣分從手指間溜掉，我要做最后的爭取。我給阿蘭發(fā)了很多短信，遺憾地是，她始終沒有回復。

第二天，阿蘭送我去車站，我要求擁抱一下。阿蘭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，而且越來越激烈，我乘機把她整個人兒攬進懷里。阿蘭哭了，發(fā)自內心深處的哭泣。她知道，我這一去，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，甚至會把她忘卻，以后連見面的機會也沒有了。但是，阿蘭最終還是揮起了右手，強作歡顏地向我道別。

這是我第二次東下梧州了，但我依舊沒能說服阿蘭回心轉意。坐在返回南寧的快巴上，我不斷地反思自己，或許在那個男人的身后才是阿蘭愛情的絕佳位置，而我本來就不應該走進她的內心世界。以前，有一篇文章這樣寫道：“有能力愛的人不需要搶奪他人已經占領的地盤，所爭奪的也無非是你所愛之人身上那些世俗性的好處，你讓掉就是……”但是，我于心何忍啊？

五

回到南寧，我本想把我的低落心情冷凍起來，但我像是患了重感冒的病人，既瞞不了自己，更瞞不了別人。被愛情病毒感染的我，帶著極度悲傷的心情度日，生活索然無味，工作也頻頻出錯。

就在我思索著該不該主動打電話給阿蘭的時候，一天晚上，我突然收到阿蘭發(fā)來的短信，她說她最近剛剛換了號碼，讓我有空和她多聯(lián)系。我喜出望外，以為阿蘭醒悟了，征求她說我現(xiàn)在就想打電話給她。阿蘭很快回復說她是群發(fā)的，不小心也把信息發(fā)給了我，還說她換號碼是為了避開我……

我為阿蘭的反復無常感到納悶，說我想念她，就想跟她通話而已。沒想到我的請求被撥了冷水，阿蘭說新號碼是她男朋友的，她不想他有任何誤會，再說他們準備登記結婚了，叫我別攪亂她的生活秩序。我傷心透頂，執(zhí)意打了過去，沒有人接。隔了幾分鐘，我又一次撥通了她的手機號碼，依舊沒有人接聽。

看著阿蘭發(fā)送過來的信息，我的心再一次被撕裂，腦袋陷入昏厥。我扶著墻角慢慢地蹲坐在石凳上，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把我們倆之間的事情前思后想了一番。阿蘭是個好姑娘，但是家庭的陰影一直困擾著她，使她從小就養(yǎng)成了自卑的心理，對接近她的男人還產生了不信任感。廣東佬是什么模樣我壓跟沒見過，更談不上打過交道，只聽阿蘭說他是個包工頭，舍得薇她花錢，待她也很好。但是，從阿蘭的母親那里，我又聽到另一番景象，說他在廣州離異過，現(xiàn)承攬了梧州市的大部分裝修工程，年齡比阿蘭大11歲，他在她們黃家不受待見。

所以，從一開始，我就沒正視過包工頭的優(yōu)點，還放大了他的缺點，竭盡全力地使阿蘭的父母及親人和我形成戰(zhàn)略同盟。同時我還告訴阿蘭，她和包工頭是沒有幸?？裳缘?，即使完婚了也是不長久的，包工頭現(xiàn)在的忍讓不過是權宜之計，他遲早會露出狐貍兇殘而狡猾的本性，最終會使婚姻走向破裂的。但我又不能直抒胸臆，我該怎么挽回阿蘭的心呢？

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阿華。但當我向阿華傾訴了我的煩惱和擔心，并表示我將對阿蘭的愛情至死不渝之后，阿華不無遺憾地搖頭表示惋惜，她語重心長地對我說：“一件衣服盡管質感很好，價格也不菲，但只有穿過的人才知道它合不合身，暖不暖和，舒不舒服，有時候我們真的沒必要去迎合別人的說法，也無須去考慮別人的感受……”

聽到這句話，我的心底仿佛驚濤駭浪，又仿佛釜底抽薪，一陣強烈的自責和矛盾把我擒住了，總之五味雜陳。我自暴自棄，她嫁給老男人又怎么樣？她的家人傷心與我何干？我這不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嘛？我承認，對阿蘭的感情，我最初的想法是憐香惜玉于心不忍那么簡單，現(xiàn)在慢慢地有點感覺，進而欲拯救并改變之，但這種感覺現(xiàn)在還沒有演變到真摯戀情這種地步，我到底這樣做值不值得？我不禁要捫心自問?；蛟S我不會用情，或許緣分未到，或許兩顆心的結合需要歷經磨難，或許一段真摯的感情包容和成全……我無從知曉。但后來我明白，友情是珍貴且千斤難買的，同情是能博取人心溫暖的，但真正的戀情只能植根于相近性情的結合。戀愛既不是同情，也非友情，它是強求不了的！

也許，阿華形容得對，這是對愛情真知灼見的一種解讀！我本來和阿蘭是素不相識，自從謀了一次面就非她不娶，還要愛得死去活來，世上哪有這等事，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，這不免有些諷刺，而且還離譜得出奇?！鞍笥谛乃?，遠莫過于心距。”我們兩人之間的關系，就像一道清晰的裂痕，開裂得無法縫合，注定要各奔東西了。既然讓阿蘭愛上我很難，把她帶走很渺茫，我應該學會釋懷，選擇放棄吧。

人們都說，男人在高度興奮之下，是和瞎子沒什么區(qū)別的。我應該讓我的心歸于平靜，理出一個頭緒來。我漸漸地愛上了孤獨。在塵土飛揚的路上，我一個人騎在摩托車上，道路兩旁的事物飛快地往后退去，我依舊是獨自瀟灑著。

我記得，有一個女孩曾在QQ里給我留言：“你曾經是我心中的地平線，我們一起在去年的夏天有種愛的感覺，它是那么的強烈，而這一切好像發(fā)生在昨天……我才發(fā)現(xiàn)我比想象中愛你！”我知道，她在綠城，我應該回頭尋找，重新啟程！

2007年4月于南寧